12月16日,在 玛歌村的最后一天。结束了最后的工作,悠然地准备着最后一顿午餐。窗外,飘着微雨,心情却随清风而起。这是,与她的第一次亲密接触。从得到确认的那一刻 起,想起她,嘴角总在不经意间上扬。最初的众里寻他,蓦然间的惊鸿一瞥,悄然而生的情愫,如葡萄藤的根一般,在深处,静静蔓延...
不知从何时开始, 便喜欢上了那黑与白的界限。看过高山日落的壮美,见过海上日出的磅礴,但却独爱葡萄园中的那份静谧。无论是朝阳东升迸发出的绚烂夺目,还是夕阳西下溅出的 万千云霞,从一端到另一端,自己总是孩子般地追逐那转瞬即逝的美丽。与玛歌最初的邂逅,便是在这追逐中不经意间,蓦然回首的惊鸿。
八月一个清朗的早 晨,天未明,人已觉。薄雾,微凉,骑着摩托穿行于连绵的葡萄园间,漫无目的。未穿夹克,一件短袖T恤,随着风,让两支胳膊肆意地感受玛歌清晨的温度与湿 度,冰凉却惬意。透过两排葱郁梧桐的林荫大道,远远地,便看见了她,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,她就在那林荫的尽头,默然不语。
她,是真正的法国 女人,高贵而典雅,悠然而逝的花香,深邃的内涵精细而绵长,她用自己的内敛,沉望这万千世界。天然去雕饰,不施粉黛,因为她,是不屑于那些风尘的。在众多 的左岸群雄中,也许很少有被她看一眼而不脸红的吧,回眸一笑百媚生,如此精致细腻,本就不该属于凡尘的女子。只不知在她心里,是否也会有王一样的男人?
可是,要想成为她的男人,压力一定很大吧。和朋友打趣,要摆平这数个世纪的骄傲,若非勃艮第的大公,估计很难搞定。朋友斜着眼瞟着我,香奈儿拒绝公爵的求婚时说,公爵夫人可以有很多,但香奈儿就只有一个... 恍然,原来,有些美好,本就不是该属于谁谁谁的。
从Lascombes 出发,在玛歌村中穿行而过,一如昨夜的雨,将整个村子连着周围的葡萄园都罩着一层朦胧。没打伞,应该说是没有伞,二逼青年就这么独自走向那梦回萦绕的一片 林。小路旁,坟场内的十字架,肃然而立。前面不远,就是了,告诉自己。步子却变得缓慢起来,终于,是要见到了呢,二逼青年嘴角微扬。
抬头望着眼前这座néo-palladien新帕拉丁风格的城堡,脑海中浮现的是这里的曾经。始于12世纪的La Mothe de Margaux,800多年的时空跨越,数个世纪的潮起潮落,一代代人的辛勤耕耘,葡萄藤条的栽入拔出,名门望族的兴衰,王公贵族的荣辱,爱恨情仇,悲欢离合,这片土地所承载的,是个绵长而厚重的过去...
1787年,玛歌堡被18世纪最出名的酒评家,当时的美国驻法大使Thomas Jefferson(后成为美国第三任总统)评为法国的四大名庄之首,其余三个分别是拉菲、拉图和Haut-Brion(本站译名为“侯伯王”)。玛歌堡一时风光无二,然而颇为讽刺的是,时任庄主的Elie du Barry,却在不久之后的法国大革命,被雅各宾党送上了脚手架。
1810年,70高龄的时任庄主La Colonilla侯爵,委托曾经设计修建了波尔多大剧院的天才设计师Louis Combes负责玛歌城堡与酒窖的设计与修建,工程耗时漫长,直到1816年老人去世也没有修完。至死,La Colonilla侯爵也没有住过一天这个为自己修建的城堡,这座1946年成为世界历史文化遗产的建筑。
将思绪从过往中剥 离,抬头凝望着这白色的高贵典雅,雨雾,浸润着一旁葡萄园的老藤与泥土,也打湿了刘海,顺着脸颊而下,滴落,在白色的沙石上,拨出一圈圈的心的涟漪。二逼 青年默然不语。是对际遇人生间的无奈还是恍然顿悟后的释然,这个,其实二逼青年自己也不知道,只是觉得,如果不站在那里冥想一番便有负此景。
推开黝黑的铁门,随着向导Emilie走入一片开阔,刻着斑驳岁月的石板,被雨水冲刷得分外干净,院子的四周还残留着些枯叶。墙外,光秃秃的梧桐静望着大院里的喧腾与沉静,从La Colonilla侯爵建堡扎根于这片土地起,他们,便并肩守望着玛歌堡固有的存在。物是人非事事休,而这一望,是穿越两个世纪的深情。
穿过院西灰色的木 门,便被一片柔和的暖色包围。米色的墙与顶,浅棕色的地砖,雕花的红木家具,铜质的兰型吊灯,一端,柔软的布艺沙发围着巨大的黑色壁炉,另一端则是酒庄的 微缩模型,上面罩着巨大的玻璃罩。Emilie用她那商学院地道的英文讲着玛歌的历史,二逼青年心里琢磨的却是:玛歌堡的女人真是美!
就在那黑色的壁炉 旁,穿门而入,映入眼帘的,是18根希腊神殿般的巨大白色石柱,卓然而立,在红与黑的组合层叠中,为玛歌堡的新酒窖撑起了一个大气磅礴的空间~!青年的眼 中,抹去了那对美色的朦胧,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,对于这殿堂般的圣地,也不知梦里来过多少回。如今,真的踏足于此,他深深吸了口气,感受着自己生命的确实存在。
拾阶而下,在一桶 酒前稍作停留,将耳靠近木桶,静静临听,他,无视旁人惊异的眼神。他们哪里知道,青年其实是在寻找酒魂呼吸的频率。应该是已经适应了木桶的包裹,玛歌的新 生儿们,睡得正深沉。未来的日子里,酿酒师们的无微不至,新鲜血液的添桶灌输,他们,在最完美的呵护下成年,某天,给你不期而遇的惊鸿。
穿过新酒窖,一扇 沉重的门,打开的不是封尘许久的古旧历史,而是实实在在的玛歌地下大酒窖。门后的石阶延伸出一个宽阔的平台,如同罗马教堂似的弧顶结构,方形石柱上的炽色 射灯投射在窖顶隆起的高高脊梁上,划出一个个优雅的弧。2010年的期酒,在完成生命中最初的轮回后,两年后的夏天,会穿上最为华美的礼服,与君共舞。
发酵间与上层酒窖 相连,两排木制的发酵罐分列两旁,至今已有两百多年的历史。青年惊诧地盯着这些比他爷爷的爷爷还要古老的家伙们,摸了一下那铜质的阀门龙头,心中暗潮澎 湃。因为,在他心里,木发酵罐是曾经的传统,时代的叛逆者,早就该被遗弃。但轻抚着桶身那些岁月留下的斑驳与凹凸,他笑了。玛歌,本就是超凡脱俗的,又怎 能随波逐流?
出了发酵间,跟着 Emilie来到一个作坊,墙上挂着一排排工具,木板与黑色的铁环散落于旁,一些尚未制作完成的半成品,就那么随意摆在那里。这是玛歌的木桶作坊,不是用 来展示,而是实实在在有位制桶师在这里工作。每天的敲敲打打,除去休息日,一年下来,也仅够玛歌堡三分之一的木桶需求。
回到接待室,二逼青年远远便瞄到了桌上的两瓶酒,那是2008年的正牌与副牌:玛歌堡 Chateau Margaux ,玛歌红亭 Pavillon Rouge。心不在焉地听着Emilie对于08气候的讲解,心里却只想着早点尝到瓶中的佳酿。究竟,会是怎样美妙的感官体验?有些忐忑,有些口干舌燥,这是,他与她的第一次亲密接触。
终于,他小心翼翼 地抬起玛歌红亭2008。轻闻,恍惚间微雨佛面,那是四月的清晨,休眠的老藤冒出第一颗芽,万物复苏,在这缠绵里恣意浸淫。这年的春,有些湿冷。深吸一口 气,周围便如按了快进键,夏花般绚烂,秋叶般静美,悠然而逝,掬一捧清泉,甘冽清新。他迷醉于这潮湿中,那是,春去秋来的信使...
视线渐渐清晰,眼 前的一切还是屋中的一切。他放下玛歌红亭的杯子,拿起玛歌堡的杯子,这一次,他的动作很沉稳。轻闻,置身于一片迷雾森林,艰难地前行,低矮灌木挡着去路, 高大的乔木遮住了视线。深吸一口气,他冲破那迷雾的混沌,来到一座木桥,风落了一树的樱花,那是他与她,第一次相遇的地方...
【备注】此文的写作源自2011年12月16日玛歌堡的参观,文中最后的酒评纯为个人娱乐,读者不用当真。玛歌村08年的春天湿冷多雨,夏季干燥,秋天又是多雨,平均气温较低,成熟期拉长。美乐的比例增大,相对于正牌的复杂多变,副牌更多了些简单与柔美,所以用 了春华秋实的比喻,突出了花香与果香的呈现。而正牌用雨雾潮湿,森林来体现青涩,森林也是博大深邃的,乔木是支撑口腔的单宁,灌木是因为单宁并未完全打 磨,需要时间,入口稍紧,但在冲破这些时的幽幽花香,让我想起樱花飘落的感觉,所以才以初恋形容。08年的玛歌,自然是开得太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