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六月初,我参加了两年一度于维也纳举办的VieVinum酒展。相较于 Vinexpo、Vinitaly 等大型国际酒展,VieVinum 算是比较小众,几乎可说是奥地利葡萄酒的专场,在地爱酒人的天堂,原生品种探险者的乐园。参展的奥国名庄和可供试饮的酒种,是如此教人目不暇给,以致于要到最后一日闭馆前,我才终于得空在入口处不远的 VDP(德国精英酒庄联盟)专区逗留,恋恋不舍地利用最后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,希望能多少品尝些德国酒。
这时一旁有位当地酒迷看到了我身上挂着的媒体名牌,便过来要求推荐几支酒款;谁知一连试了数家我认为小有名气的酒庄,对方都不甚满意。于是我停下来望着这位显然一路饮来皆未吐酒的海量同好,有点大舌头地说道“我觉得还是我们奥地利酒比较好”,一边莞尔其微醺中不甚高明的搭讪技巧,一边寻机遁走;随即转念又想,他得出这番结论,可能不是出于什么崇高的爱国情操。
纽约时报的专栏作家 Eric Asimov 就曾不止一次为文盛赞奥地利丽丝玲(Riesling)的品质优异。当隔壁的德国为摆脱“不太 trocken(即英文的“dry”)的 trocken ”形象伤神,法国阿尔萨斯(Alsace)也为残留糖分与甜度标示的必要与否吵翻天时,奥国似乎是一片风平浪静。他们出产的几乎是清一色的干型丽丝玲,现场接触到的酒庄代表,貌似也无人在残糖的多寡上纠结。当地顶尖生产者的酒款,于青苹果与柑橘风味中,带有清新的花草香;酒体较之德国同品种酒略圆润些,却拥有一样迷人的高酸度与矿物风味,层次丰富而灵动,更重要的是均衡度掌控得宜——对,总的来说就是“均衡而不甜”。
多瑙河谷名庄 Schloss Gobelsburg 别出心裁地以五个年份的垂直品饮方式,来呈现自家顶级葡萄园 Lamm 的潜力。
至于奥地利最具代表性的品种绿维特林纳(Grüner Veltliner,简称 GruVe 或 GV),尽管一度曾蔚为话题的流行风潮已然退烧,却无损其在忠实拥护者心目中的地位。在全球业界专家达人的眼中,GV 不仅于餐搭运用上难得特别地百搭,更具备与丽丝玲同等的风土演绎实力,以及卓越的陈年潜力;只不过绝大多数的饮者都在上市不久后即开瓶享用,无缘得见其长期熟成之美。多瑙河谷的名庄 Schloss Gobelsburg,就别出心裁地以五个年份的垂直品饮方式,来呈现自家顶级园 Lamm 所产 GV 的瓶陈轨迹;从2014 的草本和细致花香,2012 鲜明的辛香料与 2010 集中的蜜香,2008 的焦糖、奶油面包与白芦笋,试到最后一支历经超过十年岁月的 2002,已带有老布根地(Bourgogne)白酒的影子。另外,在OTW(奥地利传统酒庄协会)与 VDP 联合举办的顶级园品饮活动中,也可试饮到一系列不同风格与酒龄的 GV,一窥这个百变品种的多样面貌。
Stadlmann酒庄以迟摘水准的完熟果实加上长期木桶培养,打造出与众不同的顶级Zierfandler酒款。
除了 GV,奥地利还有其他较罕为人知的原生品种与独家酒种,比如 Rotgipfler 和 Zierfandler 两种白葡萄,全球几乎只有维也纳南方的 Thermenregion(“ Therme ”为“ 温泉 ”之意)才有出产,且两者加起来的栽种面积还不到奥国整体的 1%。品尝这类酒款,是相当新奇的体验,虽然 Rotgipfler 和 Zierfandler 都是 Traminer(即法国侏罗区〔 Jura 〕黄酒的主要品种 Savagnin )的后代,却各有自己的个性;传统上会将两个品种以各约 50% 的比例,酿成以当地酒村为名的 Gumpoldskirchner 白酒,但产区的精英酒庄早已纷纷投入单一品种、单一园区,酿造工序也更讲究的顶级酒款,开发出多元而越见精致的酒风。
奥地利历史最悠久的酒庄Stift Klosterneuburg是St. Laurent品种最初的发源地。时至今日,其所产的顶级St. Laurent酒款仍时常获得专业媒体高分评价与各大奖项。
不过,近年来正逐渐崭露头角的,其实是奥地利的红葡萄品种。Blaufränkisch 因带有辛香料气息常令人联想到希哈( Syrah ),St. Laurent 则在香气和口感上都有些特质近似黑皮诺( Pinot Noir ),但在酒展试饮到的尤其是高阶酒款,已跳脱单纯的品种特色,转而追求风土的展现;于丰富的层次变化与高集中度以外,也常有多汁的酸度来加以平衡,难怪能获得国际酒评青睐。正如维也纳作为全球绝无仅有的大都会法定产区,其出产的传统多品种混种混酿白酒
新世代酿酒师是奥地利葡萄酒创意与活力的泉源。图为Groiss家族酒庄新一代继承人Ingrid Groiss,旗下酒款目前已有出口至日本市场。
Gemischter Satz,也在过去二十多年来新一代酿酒师的努力下,酒质大幅提升而受到瞩目。然而,在产量与出口量均有限的情况下,奥国葡萄酒的包罗万象与优质,恐怕暂时还是只有像前述当地酒迷这样的“happy few”,才能尽情探索、享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