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元12世纪,西多会的修士们从密林中走出,来到了当时还是一片荒芜的武荣园(Clos de Vougeot)。得益于勃艮第有钱领主们的捐助,在1109年到1115年,修道院购买了土地,并在这里开始种植葡萄,修士们苦修的方式从此多了一种,那便是酿酒了。这片园也在日后成为勃艮第最大的一片特级葡萄园,声名鹊起。
除了开垦葡萄园,修士们也开始修建巨大的城堡用以存放巨大的酿造设备,包括4台巨大的绞盘式橡木榨汁机,容纳2000个木桶的酒窖,以及这些酒农修士们的宿舍。工程从12世纪开始,一直修到1551年才算结束。这些古老的木器至今依然保存在已经变成葡萄酒博物馆的武荣堡内(Château du Clos de Vougeot)。
1790年2月13日,时值法国大革命,神职人员的财产被充公,属于西多修道院的武荣堡及其葡萄园武荣园被宣布为国家财产。其后,武荣堡开始了颠沛流离的历史,无数次易主,在19世纪近一个世纪的日子里,居然处于无人所有的状态。直到1889年,被财大气粗的酒商Léonce Bocquet收入囊中,花费大力气修理维护。
装修成文艺复兴风格的古堡,在1920年卖给了金丘地区位于Vosne-Romanée村极具威望的酿造商Étienne Camuzet。后者留下了葡萄园,却将武荣堡在1944年出售给了名为“武荣堡的朋友们”的民事协会,协会随即将其租给了旗下的“品酒骑士团”(confrérie des Chevaliers du Tastevin),租期99年。
1934年,为了挽救勃艮第葡萄酒业的颓势,Camille Rodier和Georges Faiveley创立了勃艮第品酒骑士团。协会源于圣文森巡游节的推动,现在更多已成为勃艮第酒业的精神领袖,全世界12000名“骑士”负责着勃艮第葡萄酒在世界的推广,守护着黑皮诺骄傲,背负着霞多丽的荣耀。武荣堡,“圆桌骑士”在此聚集。
自己已不知来过多少回,听闻伙伴还从未踏足其中,便自告奋勇当起了导游。一个夏季的午后,穿过一座古朴的石门,把车停在门后长长的甬道旁,慢慢走近这里。历经8个世纪的风霜,老者的身上带着沉沉的沧桑。烈日,风,呼吸般,越近,越是沉重。Léonce Bocquet墓前,狗尾巴草摇着光,空气,已然变得粘滞。
走入700平米的“荣光院”,暴露在阳光下的皮肤已炙得生疼,汗毛毫无保留地蜷着,勃艮第夏日的午后,并不如听起来那么美好。石墙上的日晷投射出一道细细的影,侧墙的缝隙里,一窝蜜蜂正嗡嗡嗡地飞进飞出,屋顶凹凸不平的琉璃瓦,早已失去曾经的鲜艳,岁影斑驳,匍匐在烈日下,像呼吸的胸膛般起伏。
西侧一口古井,脱了皮的木梁架在空中,露出内里的新鲜颜色,其间一个铁轮,拖着一条细细长长的铁索,直直深深地探入井中。17米,修士们挖穿了一层隔水的石灰石,这是他们来这里之后做的第一件事。12世纪中期,一口位于半坡上的水井,对于生活在这里的苦行僧们是多么重要,早期武荣园的浇灌由此而来。
隔壁一间厨房,北侧一个6米长壁炉,曾几何时,在武荣堡的庆典时分,里面总是熏烤着整只的牛。从精心布置的照片墙上,已经很难想象这里过往的忙碌与污秽。相片里的人,正专心谈论着什么,尊贵的客人们,被定格在骑士团的光荣时刻:1966年10月8日,比利时阿尔伯特王子和宝拉王妃主持骑士团年会。
从厨房出来,左手边两扇沉重的木门虚掩着,着力推了一下,门后闪现出一条向上的石阶,有些陡,两旁的栏杆扶手看上去是修葺后精心安装上的。踩了踩脚下的石砖,有的已经露出页层,并不十分平整,应该是随着时间片片剥离的,头顶的木结构飞檐轻轻探出,架出一片难得的荫庇。微风,平整着呼吸,静望院中。
进入二层的前厅,头便不自觉仰起,数个世纪的木梁,歪歪斜斜,错综如蛛网,看似混乱却以无数个稳定的三角构型支撑着整个沉重的大屋顶,18米长的大梁,居然就那么立了数百年。这里最初是杂役僧侣的宿舍,上面的屋顶是1698年重新加高的,现在已经成为一个小型的酒农工具展览室,摆放着一些小玩意儿。
厅旁的角落里,一扇电门突然拉开,古老的城堡里居然安置了如此现代的设备。迈步而入,曾经的食物储藏室也变成了展览室,墙上都是照片,讲述的都是一件事:Nuits-Saint-Georges 是太空葡萄酒之城~!1870年,Jules Vernes的科幻小说《回到月球》中有这么一段话:食物储藏室内偶然发现一瓶夜丘的好酒!
小说总会在现实中还原:1969年,小城接待了小说原作的孙子和美国阿波罗9号的航天员们,并送给他们一桶特制的1959年葡萄酒,命名为"Terre-Lune 地月";1971年,阿波罗15号登月,并将月球的一座死火山命名为"Saint-Georges";1972年,美国宇航局在博纳拍卖会上买下了一桶名为“圣乔治阿波罗15号”的酒。
凝望着眼前的白色石雕,一位西多隐修会僧人,双肩微耸,头被肩上40公斤的葡萄压得略偏,双眼看着脚前的路,直直地走过来。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面黄,肉体的苦修又使得双臂超乎常人的粗壮,这些,让他活不过六十岁。但他的眼神,却是坦然的,脚步,是坚实的。两千个这样的僧侣,成就了今天的勃艮第。